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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書旗

在電子鐘沒有問世之前，老輩人習慣稱各類機械鐘為“自鳴鐘”。按家鄉(xiāng)人的理念，鐘的屬性有兩種，一是掌握時間，生活的需要；二是作為一種裝飾品，點綴家庭的空間。

我的家鄉(xiāng)是移民后靠村，村莊統(tǒng)一規(guī)劃，統(tǒng)一布局，縱橫交錯，排列有序。屋內(nèi)的擺設因家庭的經(jīng)濟狀況不同而不同，但千篇一律的是，再拮據(jù)的家庭，正堂案桌上的那一只臺鐘是必不可少的。近年來，隨著人們生活條件的改善，很多人家拆舊房建新房，房屋的格局與原來已大相徑庭，家具的式樣也由單一的實用型轉(zhuǎn)向既實用又美觀的雙向選擇，但家家戶戶的裝修不論什么風格，都少不了墻壁上的那一只掛鐘。然而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農(nóng)村，無論是掛鐘、坐鐘，哪怕是一只馬蹄牌鬧鐘，也是一件奢侈品。我們村在當?shù)匾菜阋粋€大村，有三百多戶人家，可僅兩戶人家擁有那種最平民化的馬蹄牌鬧鐘，其中一戶便是我大舅子家。我岳父母和大舅子為人隨和、大方，鄰里有個難處，他們也會盡力幫助。這不，連村集體需要用鐘也到他家來借了。

老村前面有一個大池塘，夏天荷葉吐翠，蓮花搖曳，菱蔓如茵，清香徐來。到了冬天，蓮藕熟了，魚兒肥了，便要排水捕魚挖藕。因為當時還沒有電，排水的工具是那種原始的槽型“龍骨水車”。這種水車借助人的雙腳踩動木制轉(zhuǎn)軸為動力，由下向上汲水。為了和雨雪天搶時間，得輪班操作，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踩水車，村里向我大舅子借鐘，是為了便于計時輪班。這種“龍骨水車”效力低下，二十幾畝面積的池塘，少則五六天，多則八九天，碰上雨雪天，十天半月也“車”不完。這可苦了那只馬蹄牌鬧鐘了，風餐露宿太陽曬的，水“車”干了，原本綠綠亮亮的外殼便也黯然失色了。大舅子雖然心疼，但當?shù)诙甓斐靥痢败囁庇腥藖斫钑r，他還是爽快地答應了。這樣過不了幾年，這只鐘便走不動了，替代它的，是一只當時較為氣派的555牌掛鐘。

這只深紫色外殼的掛鐘圓圓的，像一只大臉盤扣在墻壁上。透過沾滿灰塵的玻璃門，白色的鐘面已經(jīng)發(fā)黃，但“上海鐘廠制造”等字樣仍清晰可見。這只掛鐘是大舅子上世紀六十年代初在老汾口街上的供銷合作社買的，花了四十塊錢，在當時已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了。如今，半個多世紀過去了，掛鐘的時針仍每天“刷刷刷”地轉(zhuǎn)著，鈴聲也在“當當當”地響著，而且還很準時。大舅子除了半個月為它上一次發(fā)條外，平時難得保養(yǎng)它，記得最后一次保養(yǎng)是請村里一位修鐘表的師傅清洗了一下，加了點油，便再也沒管過它。屈指算來至今也有十幾個年頭了，但這掛鐘看起來仍很健康，絲毫沒有想“退休”的跡象。

千島湖新聞網(wǎng) 編輯：徐麗 鄒楚環(h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