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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杭州青少年活動中心,來往不息的“陪讀大軍”成了這個夏天的另一道風景。記者 吳煌 攝
浙江在線8月9日訊(浙江在線記者 沈聽雨)眼下正值三伏天,而比天氣更火熱的是暑期培訓。哪怕高溫或來臺風,孩子們上培訓班這件事卻絲毫不受影響?!安慌峦朗菍W霸,就怕學霸放暑假”,伴隨著越來越大的升學競爭壓力,在許多家長看來,暑假儼然成了彎道超車的“最佳時機”。早在假期來臨前,就有不少家長為自家孩子“搶”到了各種培訓班的名額。
日前,我跟著杭州一位即將經歷小升初的“新六”學生,體驗了一天的暑期培訓。從早到晚,連續(xù)轉戰(zhàn)3個培訓點,祖父母、父母分時段上陣接送?;鸨氖钇谂嘤柋澈螅议L的教育焦慮應該如何緩解?
7:00—12:00
銀發(fā)族負責接送
暑假儼然“第三學期”
孫宇皓(化名)今年12歲,就讀于杭州某民辦小學,家住杭州城北。當天早上7時,我來到他家時,他還沒有起床。不過,66歲的外婆已經從自己的住處趕了過來,開始做準備?!八职謰寢屢习?,所以我來送皓皓上課,再過20分鐘就要去叫他起床了?!睍墪壨馄鸥嬖V我,當天正好是外孫暑期第一輪培訓課程的最后一天,第二天就可以休息一下了。
7時20分,鬧鐘響了。晧晧外婆聽了聽房間內沒有動靜,盯著墻上的掛鐘看了會兒,直到7時30分,她才起身敲了敲外孫的房門問道:“皓皓,起來了么?”得到回答后,這才放心去張羅早飯。“平時讀書要早起,好不容易放假了也不能睡懶覺,只能讓他多睡一會是一會?!蓖馄艊@了口氣說,“沒辦法啊,現(xiàn)在競爭太激烈了。”
十幾分鐘后,孫宇皓背著書包來到客廳。瘦瘦小小的個子,皮膚白凈,戴了副框架眼鏡。他向我打了招呼,開始吃早飯。外婆準備的是小餛飩和生煎包?!岸喑渣c,上午的奧數(shù)課要兩個半小時,別餓著了?!倍谥啵馄庞帜闷鸱旁谝慌缘臅?,再三確認是否帶齊了所有東西。
整個早晨緊張而有序。8時10分左右,一切收拾妥當。從家中騎自行車到培訓機構,需要約15分鐘車程。雖然晨間的太陽并不大,可跟隨外婆一起騎到目的地后,我的腦門上蒙上了薄薄的一層汗,更不必說車后座帶著孫宇皓的外婆?!爸形缦抡n,就換爺爺來接了。”看著外孫走進教室,外婆擦了擦臉上的汗,告訴我,“我們家分工比較明確。今天一天的課,早上我負責送,中午爺爺接回家,奶奶上午會提前從自己家趕過來燒中飯,下午的課由爺爺送,我再去接,陪皓皓吃好飯再送他去晚上的培訓班,最后由他媽媽接回家。”
細算下來,一天的課程接送,幾乎全家人總動員了。而這樣的情況,在暑期接送孩子上培訓班時并不少見。趁著孩子上課期間,我來到該培訓機構設置在二樓的休息室,里面有幾十位等待的家長,以老年人居多。由于座位有限,還有人自帶了便攜式的小板凳。
周大伯也是其中一員。只見他抱著個帆布袋子,腳邊還放著黑色雙肩包?!巴鈱O暑假的接送一直都是我負責的。下半年要讀六年級了,上完這邊的數(shù)學課,下午還要趕去上國學班。”周大伯住在西湖文化廣場附近,早上要先坐半小時公交接上外孫,再花半個小時到培訓點,而從上數(shù)學課的地方到國學班,路上又要坐近40分鐘公交車,每天就這樣來回趕?!拔彝ο硎芙铀偷倪^程,路上還能多和外孫聊聊天。”周大伯樂呵呵地說道。
上午10時45分,培訓班的課程即將結束。教室門口陸續(xù)站滿了等候的家長,我也見到了來接皓皓的孫爺爺。只見他穿著格子T恤衫,右手拎著一只綠色環(huán)保袋,里面放著防曬外套、遮陽帽、風油精等物品,左手還拿著罐牛奶?!斑@些都是給皓皓準備的?!睂O爺爺告訴我,他今年75歲,不過老兩口身體都還不錯,承擔這些任務沒問題。這會兒,奶奶已經在家做好中飯等著了?!敖裉焯匾庾隽撕⒆訍鄢缘睦哮喒S干湯,為了配合補習時間,早上9點多就開始準備了。孩子每天趕來趕去上培訓班,比大人還辛苦,得多吃點兒好好補補?!?/p>
對于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來說,在暑假里管好孩子的一日三餐,負責他們的接送安全,是最重要的事情。
陪讀家長在走道上休息。記者 吳煌 攝
12:00—17:00
全民參與不放松
家長焦慮是推動力
中午12時30分,太陽直射馬路,一走到室外就熱浪撲面。此時,孫宇皓和爺爺卻必須要出門,前往西湖邊的杭州市青少年活動中心,參加下午的編程課。這一邊,孫爺爺正進行著最后的出門準備;另一邊,孫宇皓的媽媽章女士開始在單位網(wǎng)上叫車。
“這個點實在太熱了,只能打車過去,路上也很難攔到車?!睂O爺爺告訴我,其實自己開始是拒絕暑假給孩子報這么多培訓班的。孩子平時上學就累,假期就應該好好休息,培訓班越上越多,老人、孩子都辛苦。不過接送久了,他和其他“接送族”交流也多了,發(fā)現(xiàn)自家孫子報的班并不算多,學習后也確實有進步,加上這學期小家伙期末考了全班第一名,他的干勁也更足了。
除了觀念開始“隨行就市”有所轉變的老人,培訓班外更常見的,是充滿焦慮情緒的家長。下午2時,在杭州市青少年活動中心科體樓大廳里,坐滿了等待孩子下課的人。在這里,大家所聊的話題幾乎都圍繞著孩子的成績、暑期報班、升學情況等展開。
“我算是比較心大的家長,下半年孩子要讀五年級了,今年暑假才多安排了數(shù)學、英語的培訓班,以前都是以培養(yǎng)孩子的興趣愛好為主。結果一打聽才知道,很多培訓班放假前早就沒名額了,搶都搶不到啊。”陳女士是一位全職媽媽,她給我看了孩子的暑假培訓安排,語文、數(shù)學、英語一門課都沒落下,還包括美術課和游泳課,加上一周的外出旅游時間,整整兩個月被排得滿滿當當。據(jù)悉,其中有些培訓機構的課程,還要通過選拔考試,靠“實力+運氣”才有了培訓資格。
陳女士打開手機給我看了她與一位朋友的聊天記錄,“今年暑假,她一共給兒子報了11個培訓班,光是計算路程、協(xié)調各個培訓班的時間,排好整張暑期時間表,就用了一個多月時間?!庇行└叨税嗉?,需要從小去“占坑”,年級越高,插班的難度就越大。
我還發(fā)現(xiàn),在陳女士的手機中,關于孩子的微信群,粗略數(shù)下來至少有15個。“暑期培訓的群、孩子學校的群、家長討論群……每天都會有人分享一些‘牛娃’的成績,或是杭州高端培訓班的招生信息等。不看還好,一‘爬樓’看群里討論的內容,我就開始焦慮了!”陳女士自稱是“雞娃”家長,“我家孩子成績中等偏上,稍微努力一把,也許就能考上好初中,師資好、生源好、家長給力,他才能有個好的成長環(huán)境啊。大家都利用暑假補習,我們自然也不能放松。與其在家瞎玩,不如報班上課?!币虼?,哪怕不少培訓班要靠“搶”名額、要靠難度很大的選拔考試才能報上名,哪怕暑期培訓班需要耗費大量財力和精力,她也不敢放下這個“擔子”。
學校減負、教師不準補課,偏偏又趕上全民培訓的“語境”,家長們的焦慮情緒正在不斷蔓延。
臨近傍晚,我又見到了孫宇皓的外婆。我們一起來到市青少年活動中心的食堂,“這里是兩三個月前剛修建好的,像咖啡廳一樣。以前是一個大棚,沒有空調,又熱又悶。現(xiàn)在方便多了,孩子吃好飯也能在這里休息會兒?!蓖馄耪f。
出乎意料的是,吃完飯后,孫宇皓從書包中拿出了上午奧數(shù)班的作業(yè),趴在桌上開始認真答了起來?!拔矣邪胄r休息時間,可以做四五道題目?!彼蛭医忉尩溃@樣差不多就做完了,晚上回家輕松些,有難題問問老爸就行。環(huán)顧四周,我發(fā)現(xiàn),還有兩三名家長正在食堂輔導孩子寫作業(yè)。
17:00—21:00
新政策帶來擔憂
孩子暑假該如何過
下午6時,我與孫宇皓一起來到當天培訓班的最后一站——小升初專研班。這是章女士費盡心思,為了即將到來的小升初,專門替兒子報的“需要信息保密”的培訓班,為期18天,收費4500元。
章女士也在下班后匆匆趕到教室。她告訴我,這個班的老師每天都會組織不同題型的測試和算分,并把每個人的成績發(fā)到群里。幾次考下來,孩子成績不錯,但距離考杭州一線民辦初中仍有不少差距,這讓她不敢有絲毫松懈。
“之前因為工作忙,錯過了很多‘坑班’的選拔。本來這是我們暑假安排最大的遺憾,可現(xiàn)在情況又有點不一樣了?!闭屡空f,自從出臺了《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深化教育教學改革全面提高義務教育質量的意見》后,里面第17條提出:“民辦義務教育學校招生納入審批地統(tǒng)一管理,與公辦學校同步招生;對報名人數(shù)超過招生計劃的,實行電腦隨機錄取?!辈簧佟靶铝奔议L內心都很忐忑,“坑班還需要上嗎?”“到底還要不要‘雞娃’?”“杭州民辦初中會實行全民搖號么?”“現(xiàn)如今民辦初中60%的搖號占比會不會繼續(xù)擴大?”……政策上不同的調整方式,顯然會給家長們帶來不同的“心理波動”。
現(xiàn)場,一位媽媽已經產生了退班的想法,她告訴我們:“給女兒報了8月份的一個語數(shù)綜合培訓班,需要6000多元。但是如果以后民辦初中搖號比重擴大,那上這個班也沒意義了。自主招生名額縮水,我們也拼不過那些‘牛娃’,有點糾結要不要把課退掉?!?/p>
另一位吳先生表示:“之所以給孩子報名參加各類培訓班,除了拓展思維、提升能力等方面的考量外,更重要的還是因為升學政策的不確定性。以前是不想報班也得報,不然大家都在加碼,升學時怎么拼得過別的小朋友。如果真的全部搖號也罷,大家都拼手氣了?!?/p>
由于目前浙江省并沒有出臺相關細則,大部分家長仍持觀望態(tài)度。
相較于新政策帶來的搖擺不定,章女士還在擔心報班后可能出現(xiàn)的副作用——孩子們自主學習、獨立思考的能力會不會受影響。她以今天上午皓皓參加的數(shù)學班為例,“其實開始我們報名的是另一個機構的數(shù)學班,但學了幾次后發(fā)現(xiàn),他們就是大量的流水線作業(yè),老師會總結出每道題最簡單的解題方法,直接灌輸給學生;孩子們只需要學習解題套路而沒有自己思考的過程,這在短期內的確非常有效,但再碰到類似的題目,只要變個花樣、換個馬甲,孩子就不會做了?!闭屡繉Υ瞬⒉徽J同但也無可奈何,只能盡力平衡兩者間的關系。
“今年暑假第一次給皓皓報語文培訓班。等這一階段的培訓結束,先休息幾天,出門玩一下,回來后再開始刷題。以前一直以為語文只要多讀多寫,沒必要報班,可期末考試語文拉分太多,還是沒熬住,得補一下試試了?!闭屡空f,這次給兒子報的語文班,是杭州家長口口相傳的“名師”之一。因為臨時有孩子課程時間沖突退費,也有了難得的“席位”。
晚上8時,培訓班下課。章女士在微信群中看到了當天關于直線型圖形計算的考試排名,“第3名,退步了?!彼櫫税櫭碱^,又忍不住在路上對兒子嘮叨了幾句:“8月,我們趁周末再把你沒考好的幾種題型拎出來做一做?!?/p>
晚上9時30分,我收到了章女士發(fā)來的微信:回家后,皓皓練了會英語口語,打卡了幾十頁名著閱讀,總算能睡下了。然而媽媽還不能睡,她還在盤算,因為學科培訓耽擱的體育鍛煉,該怎么在8月給兒子補上。
其實,游泳、籃球、足球、和表弟玩,才是皓皓的暑假“最愛”。
記者手記
“全民搖號” 你怎么看
今年,杭州首次實施幼升小“公民同招”政策。很多家長都比較謹慎,使得今年的“民辦熱”有所降溫。據(jù)統(tǒng)計,杭州主城區(qū)(不含蕭山、余杭)一表生“爆表”的小學有15所,創(chuàng)下歷史新高。其中,多數(shù)學校一表生的落戶年限在2到3年,最高的達到3年半。
從杭州各區(qū)教育局發(fā)布的2019年學區(qū)預警信息看,學區(qū)適齡戶籍兒童人數(shù)達到招生規(guī)模人數(shù)100%及以上比例的學校(即紅色預警)最多的城區(qū),是西湖區(qū)。該區(qū)也是今年“爆表”學校最集中的城區(qū)之一,共有4所學校一表生超過招生計劃。
有調查顯示,小升初的家長之所以爭相報班搶上民辦初中,歸根結底還在于中考升學率。以杭州為例,從錄取分數(shù)線看,中考的競爭正越來越激烈。今年杭城高中分數(shù)線普漲,多所重高的分數(shù)線創(chuàng)下歷年新高。
據(jù)悉,今年杭州市區(qū)初三畢業(yè)生為2.7萬余人,“前十二所”高中總計招生5304人(含保送生),錄取率在19.6%左右。而2020屆小學畢業(yè)生有3.5萬人,假如 “前十二所”高中的招生計劃不變,錄取率也只有15.2%。同時,杭州市區(qū)招生的24所民辦初中里,也被家長分為一線、二線,這就導致了更加激烈的升學競爭。
7月初《關于深化教育教學改革全面提高義務教育質量的意見》出臺后,家長的意見又呈現(xiàn)出了明顯的分化。
有人贊同搖號,這樣可以切斷部分培訓機構與小升初間建立的聯(lián)系,斬斷學校與培訓機構間的招生利益鏈,真正實現(xiàn)給孩子減負。也有人表示一切拼運氣的搖號難以預估孩子未來的學習環(huán)境,而初中階段正是孩子人格成型期,這樣并不利于孩子未來的發(fā)展。
對此,你怎么看?
來源: 浙江在線
千島湖新聞網(wǎng) 責任編輯:徐滿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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