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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柳葉兒
佛豆,是家鄉(xiāng)常見的一種農(nóng)作物。種佛豆的地,不會離家太遠,也不會那么大片。要么是平地里的一長畦,要么是屋腳的一小塊菜地。
父親翻地,打坑,我學著撒種。一坑只需三兩顆豆種,蓋上細土,父親總不忘再撒上一把爐灰。我至今想不明白,那一把爐灰的作用。
幼苗是怎么出土的,又是怎么長大的,我從未關(guān)心過。只是到了開花的季節(jié),我才發(fā)現(xiàn),佛豆的綠,是灰白的綠。一朵朵佛豆花,白中有紫,紫中帶白,中間的花瓣上還有兩抹黑色的印記,宛若涂了墨水一般。不管遠看,還是近看,那花朵就如一只只奇異的蝴蝶,停落在綠葉叢中。
暮春時節(jié),佛豆結(jié)出一個個綠色的豆莢。這個時候,母親就會叫我提著籃子去地里摘一碗佛豆回來,用作一天的菜肴。
清晨,露水重,總會弄濕了我的半截褲腿。最要緊的是,摘佛豆驚擾了一個孩童貪睡的美夢。因此,我覺得摘佛豆就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我還得憑著經(jīng)驗判斷哪個是可以摘的豆莢——淺綠的,種子還不夠飽滿;深綠中帶著黑色斑點的,肉頭太老了。唯有那綠到好處,捏一把有些彈性的豆莢,才剛剛好。
左手捏著豆莢,右手拇指沿著縫道用力一摳,豆莢立馬對開,黃綠綠的、胖乎乎的豆子便滾了出來。長得飽滿的豆莢,一個里面會躺著四五顆種子。
摘豆莢這件事在現(xiàn)在看來,是不可多得的詩和遠方。然而,童年里總是把它當作一種不可推卸的負擔。
佛豆,在蔬菜青黃不接的時候,它擔當起了豐富餐桌的重任。
煮熟的佛豆,裝在一個特大的白碗里,浸著湯汁。種子外面的那一層殼已被煮得皺巴巴的了,顏色也不再那么鮮了。吃起來,一顆一顆地數(shù)到嘴巴里去,沙沙的,皮雖然有點疙瘩,卻增加了嚼勁。
說實話,我并不喜歡吃。但是,此時的餐桌上,除了干菜和腌制品,再也找不出別的可以下飯的了,佛豆便成了美味。母親有時還會讓我剝?nèi)シ鸲沟耐馄?,用來作為包粽子的餡料。后來,吃了許多天南地北的粽子,豆沙的,豬肉的,紅棗的,板栗的,獨獨沒有吃過佛豆餡的?,F(xiàn)在想來,佛豆粽是母親的別出心裁,是餡料的首席創(chuàng)意。
除了當菜肴,還會養(yǎng)一些老佛豆。熟透了的佛豆,硬邦邦的,裝在陶罐里存放著。這一放,就放到了立秋。炒花生,炒玉米,炒黃豆,還要炒佛豆。柴火灶,熱鐵鍋,佛豆在滾燙的沙子里開始了新的旅程。炒得外皮焦黃,炒得香飄屋外,炒得放一顆在嘴里,“嘎”的一聲脆響。
一季的佛豆除了留一些種子,一部分用于小孩解饞,還有大部分是用來做豆醬的。炒好的佛豆,倒入冷水,浸泡半天,就會發(fā)生神奇的變化。那豆的身體會鼓脹,大出一倍,殼也變得松軟。取一顆佛豆,輕輕一捏,里面金黃色的豆瓣就滑溜地擠了出來。
誰家捏醬豆,鄰居看到了,總會一起來幫忙。捏完了,還得上鍋蒸。蒸完了,就可以攤放在簸箕里,蓋上早已準備好的紅金葫樹枝,意為酵醬。過一夜,在高溫的作用下,豆醬瓣開始發(fā)酵,長出了一層白毛。第二天,就可以放在太陽底下曬干了。若長的是黑毛,曬干后的豆瓣就會發(fā)黑,味道也就差了些許。
干醬豆儲存在陶罐里,等到下半年腌制辣椒醬的時候再派上用場。這就是我親眼瞧見過的佛豆的一生。它的花不足一提,它的味只是一個配角,它的聲卻永遠地留在了孩童的貪嘴中。當它和辣椒一起出現(xiàn)在餐桌上的時候,人們總覺得鮮的是辣椒,不是豆醬。
干燥的佛豆還容易長一種蟲子,黑乎乎的。記得父親說過,這蟲子在開花時節(jié),就孵了蟲卵在里頭,無論怎么存放都無濟于事,還說是抗日戰(zhàn)爭時期日本人故意放進來的。兒時的我對這種說法深信不疑。
后來,讀魯迅的《社戲》,發(fā)現(xiàn)佛豆還叫羅漢豆,同樣是孩童口中心心念念的零食。又讀《孔乙己》,發(fā)現(xiàn)文中的茴香豆也是佛豆做的。去紹興的時候,我第一要買的就是茴香豆。那茴香豆又咸又硬,咸得令你搖頭,硬得要磕了你的牙齒,但是,慢慢地咬,慢慢地嘗,回味悠長。
我自己嘗試著煮過茴香豆:多放幾倍的鹽,加清水煮干,然后烘烤。吃一顆,咸咸的,貌似茴香豆的味道。茴香豆別處買不到,我還托去紹興的朋友帶過一回。
佛豆,就是我們常見的蠶豆。我很奇怪,家鄉(xiāng)的方言里頭,喜歡把蠶豆叫佛豆,又把豌豆叫成蠶豆。這是哪跟哪呢?
每到吃佛豆的季節(jié),飯店里,佛豆炒肉片,炒酸菜;菜場上,隨處可見青青的佛豆莢,現(xiàn)剝現(xiàn)買,半斤就有一盤。我仍舊煮佛豆。豆,不是童年的豆;味,還是童年的味。
偶然的機會,看到了乾隆寫的《蠶豆花蠶蛾》:“三生石上若相約,還是花開蠶豆時?!蔽业拿曰蠼忾_了,這蠶蛾和佛豆,是千古以來的同生共死,從未改變。
千島湖新聞網(wǎng)編輯:鄒楚環(huán) 徐翠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