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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藝敏
淳安之地,山水靈杰,這一方土地上,自古崇尚“耕讀傳家”之風。在這山水之間,有十八座書院端坐在歷史深處,那朗朗書聲所折射的智慧之光、文化之韻,依然能燭照當下。本報“淳周刊”欄目,將跟隨《淳安書院》的記敘,和大家一起走入淳安歷史的腹地,一起去看見淳安人的胸襟。
(一)
淳安原為山越之地,告別蠻荒和愚昧,開啟文明的進程,亟須覺醒者的倡導和引領。蔗山北麓的上貴寺中,方昊在此創(chuàng)建的上貴精舍,算得上淳安歷史上最早的書院之一。毫不夸張地說,上貴精舍的創(chuàng)建,猶如在干旱的土地上灑下的一陣甘霖,催生了萌芽的種子與潛藏的共識;無論是朦朧的需求,還是焦慮的渴盼,都在那一刻得到徹底的釋放。此后,宋元明清四朝,淳安的書院如雨后春筍,應運而生。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淳安(遂安)境內大小書院共有五十余座。其中光緒《淳安縣志》記載有約二十五處,萬歷、民國《遂安縣志》記載的有四處。其余散見于林林總總的家譜之中,稱呼也不盡相同,諸如書院、書館、書屋、書舍、書堂、精舍、精廬等等。準確的數(shù)字難以統(tǒng)計,我梳理了一下,縣圖書館收藏的家譜,大約有五十個姓氏,二百余套宗譜;而據(jù)《淳安姓氏》一書所錄,縣域內大小姓氏卻達二百七十余個。我本人掌握的書院數(shù)量,也始終處于一個動態(tài)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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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季橫流欲障天,先生雅志寄林泉。
嘯吟獨抱濟時略,高尚甘為遁世賢。
奕葉簪纓他有耀,微時耒耜我相傳。
何年得見歸來鶴,暫假風翰逐老仙。
這是方一夔寫他先祖方昊的《靜樂先生祠堂》一詩。詩中對靜樂先生寄志林泉的高蹈之情發(fā)出由衷贊賞。
五季是指唐朝滅亡后,依次定都于中原地區(qū)的五個政權,即后梁、后唐、后晉、后漢、后周這五個朝代。方昊面臨這樣的亂世,嘯吟寄志林泉,甘愿做個隱世的賢人。方家累世都是高官顯宦,方昊隱居巖谷期間,曾受吳越王錢氏聘請,可他不為所動,一邊耕種于南畝,一邊詩書傳家。
方一夔筆下的“靜樂先生”,名方昊,字大初,號靜樂。唐末時避亂棄官,隱居青溪(今淳安)常樂鄉(xiāng)(今左口鄉(xiāng))上貴里,因家居富山下,世稱“靜樂公派”。昊公長子名祁,徙邑治東郭之高坊,后分高坊、石峽、茶園之派;次子名鄯,擇居富山,此富山方姓之由來。
唐朝滅亡后,吳越王數(shù)次遣使敦請,方昊始終不往。他聚徒講學于上貴寺,并筑上貴精舍,終其身,葬上貴寺前。鄉(xiāng)人稱之為靜樂先生。宋雍熙四年(987),其孫邦遠在方昊講道之所建靜樂院,歲度僧人,為方昊奉祀典。宋咸淳八年(1272),度宗皇帝下詔求歷代忠臣烈士有功于民者,并要求州縣進行祭祀。當時的淳安知縣應與權,在上貴寺建造佛廬(佛寺),居中辟為靜樂先生祠,祭祀方昊。明成化十二年(1476),方昊裔孫文杰重建靜樂先生祠。清光緒年間(1875—1908),上貴寺猶存。
歷史上,淳安的經(jīng)濟狀況并不樂觀,但境內書院林立,學風醇厚,書聲瑯瑯。這是一個地區(qū)的生命力所在,也是它的原動力和魅力所在,更是文化建設的根基所在。書院屬于私學性質,每一個歷史階段,總會有適合其生存與發(fā)展的學術生態(tài)模式。與思想僵化的官學相比,書院的學術氛圍更寬松,更適合孕育新的學術思潮,成為學術發(fā)展和學術傳播的中堅力量。書院擴展和延伸的直接受益者多為普通民眾,無論貧富貴賤,人人都有受教育的權利,這是儒家“有教無類”的教育理念,從而使書院更具活力以及人文精神。
出身于世代簪纓之家的方昊,放棄了吳越王錢镠的聘請,放棄了繁華的都城,選擇了蟄居常樂一鄉(xiāng),選擇了教書育人的事業(yè)。按照世俗的眼光,方昊理應屬于門閥士族、名門望族,而他從事的偏偏是平民士紳承擔的一份責任——重振學術、重建文脈的歷史責任。
(三)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唐人劉禹錫的詩,引發(fā)了人們對歷史的思考和人生的感悟。燕子都能感覺世事變遷的氣息,方昊豈能不知繁華如同過眼云煙?從這個意義上說,上貴精舍的出現(xiàn)符合歷史發(fā)展的進程,有文化土壤和人文基礎。蔗山北麓的上貴寺中,除了晨鐘暮鼓和木魚佛號,還夾雜著抑揚頓挫的讀書聲,一時在常樂鄉(xiāng)引為奇談。
十里八鄉(xiāng)的人紛紛云集而來,一顆顆讀書的種子在此萌芽,一個個靈魂的重塑在此完成,上貴精舍成為淳安文化星火發(fā)祥地,成為求學者的精神家園。從此,他們下山以后,人生的旅途不再孤獨。
三百多年后,石峽派一脈的方逢振(狀元方逢辰弟弟)撰有《靜樂先生祠堂碑》,內云:
淳安常樂鄉(xiāng)上貴寺靜樂祠堂者,唐處士靜樂先生方公聚徒授業(yè)之所也。先生生于唐末,以節(jié)義自高。唐亡,恥非所事,持峻行不屈。五代之吳越錢氏招之不往,遁于深山,讀書講道以終老焉。昔宋咸淳,明堂詔書求歷代忠臣烈士有功于民者,令州縣歲時祭祠。時知縣事承議郎應應偶(應與權)發(fā)錢一千緡,下本寺助造佛廬,就其中為先生祠,從眾請也。越數(shù)年,國家更代,宇宙且運而往,獨前代名人遺跡不許廢墜,先生之祠如故。嗚呼!先生之道,與天地相為久長,豈特若子若孫世守之,邦人士聞先生之風凜凜如生,亦足以為勸。
推算開來,方逢振為方昊十三世孫,他是理宗景定三年(1262)進士。宋亡歸隱于石峽書院,講學終身,學者稱山房先生。山房先生和他哥哥方逢辰一樣,從官場上退隱到書院,講學于課堂,承繼了先祖的流風遺韻,文化基因的圖譜開始顯現(xiàn)。他們明白一個道理:水的清澈,不是因為它不含雜質,而是在于懂得沉淀;心的通透,不是因為沒有雜念,而是在于明白取舍。盡管歷經(jīng)十三世傳承,他們最終都選擇了教育事業(yè),在淳安這片土地上深耕細作,澆灌園圃,期待桃李滿枝。
方逢振文中提到,知縣應與權順應民意,撥款上貴寺建造佛寺的同時,修建了靜樂先生祠堂,歲歲奉祀先生,為的是“前代名人遺跡不許廢墜”,與天地相為久長。
明代景泰五年(1454)進士,官至四川按察使副使的黃隆,曾有詩贊方昊曰:
伊人尚節(jié)義,隱跡居禪宮。
門徒侍函丈,如在春風中。
物故已云遠,人尚懷高蹤。
祀典固弗替,遺澤還隆隆。
黃隆,字自立,潤玉子,號南谷,寧波鄞縣人。黃隆說方昊有節(jié)操和義行,隱居于上貴寺中。那些弟子們聽他傳道授業(yè),如沐春風。盡管他距離明代五六百年,已經(jīng)很是邈遠,但人們還在懷念他高尚的言行事跡。每年春秋兩季祭祀他,方昊留下的深厚德澤,淳安百姓至今還在受益。
據(jù)嘉靖《淳安縣志》載:“(蔗山)山分八面,水注十派,上有平地二頃,昔有人植蔗于此故名。”蔗山周邊大大小小村莊星羅棋布,分布著兩百多個自然村,姓氏各異。以往我查閱宗譜,看到的書院皆為私塾,內云“課宗戚子弟”而教之。而方昊實施的則是“有教無類”的教育方式,他不分宗族內外弟子,一律平等視之。方昊從富山隱居到蔗山,這里并非他的祖居之地,方姓子弟只是眾多學子中的少數(shù),不占優(yōu)勢,但方氏后裔中仍然人才輩出,宋元明清,代不乏人。
宋中書舍人胡安國,在其《唐隱士靜樂先生傳》中,毫不吝惜贊美之詞,對方昊贊賞有加。說他就像商代的伊尹和傅說一樣,又把他比作周成王時期共同輔政的周公旦和召公奭。安貧樂道,品德高尚:“土人化之,俗尚敦樸,士有操守”,使本地山民接受教化,民風民俗因此變得敦樸,讀書人也很有操守。在他的帶領和熏陶之下,貪婪之輩都能夠學會廉潔,怯弱之徒能夠自立。他用自己高尚的品行,感化和影響著周圍的人或事物,大有功于名教。胡安國甚至說方昊是“當代之偉人,萬夫之先覺”。
對于一個真正的教育家來說,言傳身教是他們的本分,也是教育的秘訣?!敖袒Α笔撬麄兛嗫嗥笈蔚?,但能否到達預想的彼岸?成效與否不由他們預判。這正是他們的痛苦之處。因為人性之善變,人性也最復雜;所以,讓他們倍感欣慰的莫過于培養(yǎng)出優(yōu)秀的弟子,把承繼的美好能量傳遞給全社會。
在方氏后裔中表現(xiàn)突出的有方逢辰、方逢振、方漢、方道睿、方淹、方中、方天雨、方嗣蕃等。
方逢辰,宋理宗淳祐十年(1250)狀元。在官場上幾起幾落,兜兜轉轉近二十年,最終選擇隱居石峽書院,以教書育人為己任。方逢辰平生堅持“以篤行為修己之要”,讀書有法,勸誡有條。歸隱石峽書院之前,他還在吳中和靖書堂、金華婺州書堂、東陽義學、江西鄱江書堂、東湖書院、宗濂書院等地,利用公暇講學治學,是南宋著名教育家,人稱“蛟峰先生”。
方逢振,方逢辰仲弟,字君玉,號山房,宋景定三年(1262)登進士第,歷國史實錄院檢閱文字。宋亡,公退隱于家。元世祖詔御史程文海起為淮西北道按察僉事,辭不赴,聚徒講學于石峽書院,出任石峽書院山長,學者稱“山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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蔗山文氣氤氳、文風浩蕩;蔗山的歷史根脈,則可上溯到新石器時代。蔗山腳下的進賢村高祭臺,屬新石器——青銅時代的銜接遺址。1957年,新安江考古隊在此試掘,面積181平方米。遺址分上下兩個文化層,共出土石器162件,銅器2件及大量陶片。上下文化層所包含石器的形式與種類大體相同。遺址中還發(fā)現(xiàn)有柄曲刃銅刀與銅口錛各一件;另有青銅器氧化腐蝕的銅粒,表明進賢遺址已進入石器、青銅并用時代。
已故考古學家,省考古所原研究館員牟永抗先生,是當時新安江考古隊的年輕隊員。他退休之后,我曾經(jīng)就水下古城和進賢遺址相關問題,多次向他請教。牟老師說,搶救性發(fā)掘了淳安古城內二十多座漢墓,發(fā)現(xiàn)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即墓葬內陪葬品較少,比鄰縣建德漢墓中陪葬品還要少。據(jù)此,他得出一個結論,當時淳安的經(jīng)濟狀況不佳。這便是我前文中所說,“歷史上,淳安的經(jīng)濟狀況并不樂觀”的依據(jù)。
2018年,縣委宣傳部聯(lián)合《錢江晚報》,推出了關于新安文化的系列文章,我是審稿人之一。每篇文章見報之前,我們都要審看一遍,看是否有“硬傷”。錢報記者都是一些年輕姑娘和小伙子,記得有一天晚飯時間,我接到一個自稱是欄目組負責人的電話,她說:明天準備刊發(fā)的文章中,有提到“進賢文化”這個用詞,不知是否妥當?我明確告訴她,這個提法不合適,應改為“進賢遺址”較妥。電話那頭的年輕姑娘,語氣有些較真兒,追問我兩者的區(qū)別在哪里?我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碗筷,細述其中的緣由。
我們一般所說的文化概念,如新安文化、淳安文化、睦州文化等,不是考古學意義上的文化。在考古工作中,發(fā)現(xiàn)某幾種特定類型的器物,經(jīng)常在一定地區(qū)的某一類型的居住遺址或墓葬中共同出土,這樣一群有著特定組合關系的遺存,即可以稱為“某某文化”。由于它們總是共同存在于同一文化層或是墓葬中,表明它們屬于同一時代。一個文化不能由一種特征來劃分,只有許多特征的總合,才能把一個文化和另一個文化區(qū)分開來。
當年,新安江考古隊只是對進賢遺址進行搶救性發(fā)掘,出土器物未與同類遺址進行比對分析。至今,我們沒有看到相關考古發(fā)掘報告?!斑M賢文化”由于缺乏考古實證,沒有與其他文化類型作比較區(qū)分,也沒有在考古學上達成某種共識。所以,稱之為“進賢遺址”較為合適。欄目負責人聽完我的話,當即表示認同,把原來那篇文章推倒重來。
不錯。從上貴精舍到石峽書院,時間跨越了三百多年;從方昊到方逢辰、方逢振,歷經(jīng)世系十三代;從簪纓世家到教育世家,可否算是華麗轉身?
還是留待讀者諸君評說吧。
千島湖新聞網(wǎng) 編輯:鄒楚環(huán) 王志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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