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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書旗
祖母離開我們已經有三十個年頭了,但我時常會想起她老人家。今天早上起床找換洗衣服的時候,偶然發(fā)現(xiàn)了那個許久未戴的皮帽子,思緒便不由自主地回到了童年。
我十歲那年,祖母不止一次地對我說:“今年是你十歲生日,我一直想給你買一個牛皮帽子,但買不到?!蹦菚r正值國家三年困難時期,物資非常匱乏,祖母也無能為力。生日那天,因為要上學,祖母早早地給我煮了三個糖水雞蛋和一碗面條。嘴里念叨著:“以后買得著時,我還是要給你買的。”
這句話給我留下了很深的烙印,以至于有一次老師布置作業(yè),讓我們用“朝思暮想”這個成語造句,我竟然毫不猶豫地就寫上了:奶奶朝思暮想地想給我買一個牛皮帽子。后來條件好點了,我也上中學了,便也不戴帽子了,所以祖母的這個愿望并沒有實現(xiàn)。
祖母生于1902年,比祖父小十歲,1995年逝世,享年九十四歲。我對祖父印象不深,聽父親說,祖父六十五歲那年因挑塘泥,用力過度而受了內傷。當時沒有請醫(yī)生看,祖父自己去挖了一種叫“狗摘草”的草藥,因服用過量而中毒,不久便與世長辭。
對于祖父的離世,祖母并沒有過分地傷心。祖母為什么這么淡然呢?后來,我聽說因為祖父年輕時交朋不慎,曾一度染上賭博的惡習,把原本就貧窮的家庭,幾乎推向令人絕望的深淵。
祖父母養(yǎng)育了我父親、叔父和兩個姑媽,曾經有一段時間過著“上無片瓦,下無寸土”的日子,生活極其不易。
但日子總得過下去,農閑時,大戶人家不需要請幫工了,祖母便讓祖父加入“擔鹽”的隊伍,掙點苦力錢。所謂“擔鹽”,其實就是一個挑夫的職業(yè),有固定的進貨和銷貨渠道,把鹽從淳安賀城鎮(zhèn)挑到江西景德鎮(zhèn),出售以后,回購一些小件瓷器到家鄉(xiāng)販賣。幾百里的路程,全靠一雙腳板,其艱辛程度可想而知。
“擔鹽”需要墊付本金,可家里窮拿不出來,但祖母人緣好,得到不少好人的幫助,不但為祖父借來了購鹽的本金和路上的盤纏,就連擔鹽的鹽簍子也借來了。就這樣來回幾趟,拮據(jù)的日子稍微活絡了一點。但好景不長,一天,祖母發(fā)現(xiàn)祖父空手而歸,預感事情不妙,當即追問,果然,祖父不僅輸?shù)袅速Y本,而且連借來的一擔鹽簍子也輸?shù)袅?。祖母欲哭無淚,差點找根繩子懸梁自盡。
又熬了幾年苦日子,終于熬出了頭——新中國成立了,我們家分到了土地,村里又把屬于宗族集體資產的壽益庵讓我們家過渡居住一段時間。有了土地,有了房屋,祖母勤儉持家的本色得到了充分發(fā)揮,做豆腐,養(yǎng)母豬,雞鴨一大群,家里逐漸有了溫度。
那時我父親也二十出頭了,為補貼家用,跟著人家做起了收購販賣雞蛋的小生意,日子便也漸漸地有了起色。到了我叔叔成家的時候,祖母六十多歲了,她把“鍋鏟權”下放給了我母親和我嬸子,過起了吃兩家飯、做兩家事的日子。
父母養(yǎng)育我們兄弟姊妹六人,生活負擔很重。那年月集體化,父母親一年四季都在生產隊忙碌,無暇顧及我們,祖母承擔了照顧我們這些孫輩的重任,我們的成長之路,傾注了祖母艱辛的汗水。
后來,我也成家了,為人父,為了讓我們夫婦能放開手腳去工作,祖母又邁著蹣跚的小腳,用那寫滿滄桑的雙手,日復一日,拉著我兒女兩雙稚嫩的小手。記得祖母七十六歲那年,我三歲的女兒病了,妻子在學校任班主任,早出晚歸,根本沒時間陪女兒去看病。我打算一個人騎自行車帶女兒去醫(yī)院,祖母說孩子病了,發(fā)著燒哩,坐在自行車上被風吹著不好。于是,祖母將孩子包裹好,緊緊抱在懷里,然后坐上自行車的后座。祖母畢竟這么大年紀了,一路上我倍加小心地騎著車,行人不時投來驚訝的目光:“這老太太成仙了,這么大年紀了,還能抱著小孩坐在自行車上?!?/p>
祖母的好身體或許是來自她家族的基因,她常跟我講太外婆(祖母的母親)的故事,說太外婆是如何地愛干凈,身體是如何地硬朗,九十三歲那年,倒床三天便去世了,身上干干凈凈的,一點都沒連累家人等等。
其實,太外婆把這些優(yōu)點一點不留地都傳給了我的祖母,就拿愛干凈這點來說吧,我們這么大個村,也真是沒誰了,一年四季穿戴干凈整齊,青分青,白分白。而且在那個普遍都是全家人共用一個臉盤一條毛巾的年代,祖母則早就與家人分開用臉盤毛巾了。那時農村的生活條件普遍較差,洗個熱水澡是件很奢侈的事,可祖母就是在冬天也是一個星期必須洗一次澡,不嫌麻煩。后來我家有了專用的浴室,祖母可高興了,她每次想來洗澡,我都跟她約定時間,得我有空才行,因為我得在浴室門外候著,時不時地叫一聲“奶奶”,她答應著我才放心。
我成家后便自立門戶了。祖母常來我家,她喜歡來,是因為我的妻子對她百依百順。有時因跟我母親或嬸子置氣了,她也來我家一吐為快。其實母親和嬸子與祖母平時關系都很融洽,輕易不會惹她生氣。但舌頭和牙齒也有打架的時候,再親近的人偶爾也會有磕磕碰碰,每當祖母和母親、嬸子鬧別扭了,我家便成了祖母的避風港。
每次祖母來“訴苦”的時候,妻子再忙也會耐著性子讓祖母把話說完,然后一邊安慰祖母一邊想辦法逗她開心,直到祖母臉上“陰轉晴”了,妻子才去忙別的。反倒是我,有時聽得不耐煩了,便大聲地接腔,弄得祖母不高興。
妻子說祖母都這么大年紀了,還幫我們照顧小孩,這份感激之情,要永遠記在心里……
祖母走得很平靜,跟她的母親、我的太外婆一樣,只臥床三天,干干凈凈的,沒有過多地連累做晚輩的。
去年清明,我們把祖母墓塋前的道路修繕了一番。墓塋前那棵父親當年親手栽種的翠柏,已長成十幾米高。這么多年過去了,我們晚輩仍時常懷念她,懷念她的音容笑貌,懷念她的寬容大度,感謝她為建立我們這個大家庭所付出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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