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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燕敏
一
在我小的時候,千島湖不叫千島湖,而叫新安江。那時候,李家塢離新安江很近,近到只隔著一條馬路。那時候,在老百姓的嘴里,李家塢還有一個令人生厭的別名——監(jiān)獄?;蛟S正因為這樣,那時候每當(dāng)有人問我,你家住在哪里時,我會先說,李家塢。接著再說,李家塢離新安江很近。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說,李家塢就李家塢唄,干嘛還要扯上新安江呢?后來想想,還是與“監(jiān)獄”有關(guān)。連我自己都對“監(jiān)獄”抱有十二分的討厭,可想而知,別人同樣討厭。新安江就不一樣了,不僅名字聽上去敞亮,而且還是一條人人喜歡的河流,能夠與它比鄰而居,誰都認(rèn)為是件幸事。所以,我把新安江帶上,也等于給李家塢添了一層光彩。
李家塢成為監(jiān)獄的代名詞,自然有它的出處。那時,它除了是淳安縣看守所的所在地,也是排嶺鎮(zhèn)(現(xiàn)千島湖鎮(zhèn))派出所的所在地,同時還是淳安縣武警中隊的駐扎地。有著這三個壁壘森嚴(yán)的特別單位,李家塢何止是名氣大,簡直威震四方。
難怪那個時候,只要有人打架斗毆或者小偷小摸,抓他們的人不說去派出所,張口就說去“李家塢”。甚至一些大人在訓(xùn)斥做了錯事的孩子時,也會措辭嚴(yán)厲地批評:小時候不學(xué)好,長大了就得去李家塢!每當(dāng)聽到這樣的話,心里的感覺總不是滋味,畢竟我家就住在李家塢啊。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問過大人,干嘛要把李家塢與監(jiān)獄混為一談?大人們的解釋五花八門,可謂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反正聽上去都有道理。
令人欣慰的是,李家塢除了駐扎監(jiān)獄,還離新安江近。只隔著一條馬路的新安江,每逢漲大水,靠在我家的窗戶上,都能聽到江里的滾滾水浪聲呢。那水浪聲大得驚人,在風(fēng)的推動下,不停地向李家塢刮來,帶著濕漉漉的呼叫,排山倒海般,雷霆萬丈般,貌似所有的波浪都被裹挾著,向李家塢撲來。然而,一條馬路就是銅墻鐵壁。即使整個夜晚,狂風(fēng)和浪濤都在作亂,但也只是在李家塢的馬路那邊狐假虎威地蕩過來蕩過去,僅此而已。
那時的李家塢人,多半是平民百姓,實打?qū)嵉纳睿儆性娗楫嬕?。他們常說,過日子就是過日子,哪里有什么虛頭巴腦的事。在他們的眼里,實惠才是最重要的。
離新安江近,最大的好處莫過于方便洗洗涮涮。所以李家塢人,但凡家里要洗涮的東西,他們寧可一股腦地拿到江邊去,也很少用家門口的水??衫罴覊]一點都不缺水啊,和鎮(zhèn)上其他幾個居民區(qū)相比,光水井就有兩口。何況這兩口井都不小,依我看,就是供整個鎮(zhèn)上的人用水,也綽綽有余了。
除了井水,還有從后山上流下來的泉水。針對泉水,李家塢人腦洞大開,他們在泉眼下挖溝砌墻,讓涓涓細(xì)流蓄成了一個個大水池。如此一來,不光有井水用,就連泉水也盡著人用。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可李家塢人就偏不知足,硬說井水洗衣服沒有江水洗衣服痛快,現(xiàn)存的新安江擺在哪,干嘛還要費力吧唧地一桶桶打井水?
在我的印象中,當(dāng)時李家塢人去江邊洗衣物的熱情,完全和戰(zhàn)爭電影里鄉(xiāng)親們支前援仗的熱情,如出一轍。提籃子、挑擔(dān)子,手推車、自行車,大包小包,浩浩蕩蕩。那幅熱鬧的景象,堪稱大場面。就算后來家家戶戶都裝上了自來水,李家塢人還會去江邊洗衣物,好像已經(jīng)成了習(xí)慣,熱情始終不減。
尤其在夏天,光景數(shù)江邊獨好。這個時候不管是媽媽洗衣服,還是別人洗衣服,我哪怕死皮賴臉也要跟著去了。那會兒,我們管游泳叫玩水。一句去不去玩水?引來遍地應(yīng)答聲。但只要大人在,深水區(qū)我們是不敢過去的,只能在淺水區(qū),胡亂拍水花。淺水區(qū)固然安全,可水面上那些不清不楚的漂浮物,怎么看怎么鬧心,你又不能無視,只得漂來一撥拍打一撥,玩水的精力就這么被消耗了。
傍晚時分,大船小船都靠了岸。貨船卸貨,客船上人,人歡馬躍的情景,看似美好。然而,美好旋即被玷污。那些貌似特別愛干凈的船老大們,為了早點回家,都在爭分奪秒打掃船艙。他們以為船艙干凈了,一切就干凈了,恰恰想不到,江水卻臟了。他們往江里潑污水、丟紙屑,還在江里洗拖把、涮器具,那些垃圾像一片片“牛皮廯”粘在了水波粼粼的江面上。這時候,我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骯臟的“牛皮廯”,一下子堆砌在淺水區(qū),包圍住了我們。大驚失色之下,顧不得討厭與憤懣,紛紛向深水區(qū)逃去。想不到的是,這些腌臜的“牛皮廯”又在水波的推動下,快速漂向深水區(qū),不依不饒地纏上了我們??粗鴿u漸沉入水中的“牛皮廯”,我們的心情也隨著它們的沉落陰郁起來。
二
雖說日日與新安江相伴,但對它的來龍去脈,我一概不知。直到我家樓下搬來了一位李姓師傅,有關(guān)新安江的故事,才慢慢從他那里得知。
李師傅,安徽涇縣人。大個子,黑皮膚,一雙眼睛宛如銅鈴,尤其是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瞪,簡直比牛眼睛還大。給人的第一印象,實在不討喜,甚至有些兇煞。幸好他的性格隨和,又特別愛笑,一丁點的笑料,都能讓他笑得地動山搖。我們還從沒有見過笑點這么低的人,不免對他產(chǎn)生好奇,并把他當(dāng)成外來的奇人,時時刻刻關(guān)注他。
他卻非常享受我們的關(guān)注,并十分愿意和我們互動。熱情助人、豪爽大方,一系列的友善舉動,逐一彌補了他外表的不足。搬來沒多久,就和左鄰右舍打成了一片。
李師傅的主業(yè)是碼頭裝卸工,而他的副業(yè)則是個修理工。李家塢人說他,大到汽車輪胎,小到一支鋼筆,沒有他不能修的東西。他那雙蒲扇般的大手,仿佛有股磁力,能把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吸成一堆,揉成一團,再拆解、再組合。這種不可思議,當(dāng)然贏得了許多贊嘆。人們在贊嘆之余發(fā)出無限感慨的疑問,像似問別人也像似問自己:李師傅的那雙手,怎么捏得住一顆小小的螺絲釘呢?一個人問,眾人也齊聲問,好像這個匪夷所思的事實,等同于天方夜譚。因為按照慣性思維,靈巧應(yīng)當(dāng)與纖細(xì)匹配,可李師傅的大手怎么能與螺絲釘相配呢?一時間,人們的浮想聯(lián)翩,漫過了整個李家塢。
沿著奇異的想象,我們向李師傅靠近。盡管理由不十分明確,但他的親和力,著實迷人。他的口袋里隨時隨刻都有糖果,你只要主動和他打招呼,他一準(zhǔn)笑嘻嘻地從口袋里掏出一顆糖,變戲法樣遞到你的面前。那可是在物質(zhì)匱乏的年代,肚子吃飽才是王道,至于饞嘴零食,平日里則是少之又少,而那些用花花綠綠的玻璃紙裹成的糖果,更當(dāng)是零食里的奢侈品了。誘人的糖果,不僅甜蜜,還有巨大的殺傷力,我們就像一群花果山的小猴子自愿爬上如來佛的大手掌,在李師傅的糖果面前做了俘虜。從一開始怕他討厭他,到最后圍著他轉(zhuǎn),李師傅不費吹灰之力。
糖果的確誘人,但一旦吃完了,甜蜜散發(fā)了,吸引力也就淡化了。說到底,李師傅吸引我們的地方,還是他會講故事,這才是實實在在的理由。他講的故事光怪陸離,既魔幻又驚險,只要開了頭,我們的胃口就被吊了起來。而他偏偏故弄玄虛,講到關(guān)鍵的時候卡了殼,急得我們是撓心抓肺,連上課都在想李師傅的故事進程。
有一個學(xué)期,我們剛學(xué)過皖南事變的課文,自然對新四軍和戰(zhàn)爭故事充滿好奇。李師傅剛巧聽我們幾個小學(xué)生在談?wù)撜n文,就隨口說了句,當(dāng)年新四軍的總部就在他的老家,他的一些父輩也都參加過新四軍。李師傅的隨口一說,卻讓我們目瞪口呆。大家的眼光,一下子聚集到了李師傅的身上,硬生生把他原本就高大的身軀,照成了英雄偉岸。那一刻,誰也想不到,課文里的新四軍,居然和李師傅扯上了關(guān)聯(lián)。好長一段時間,我們都纏繞在李師傅的故事里,緬懷新四軍。
李師傅年紀(jì)一大把了,可還是一個人住。飯菜自己燒,衣服自己洗,就連打醬油也自己去。那個時候,每家每戶的醬油多半由小孩子打,很少見大人去打醬油。問他老婆呢?他說在老家。問他小孩呢?他說也在老家。問他怎么從老家來的?他說坐船沿新安江來的。對于他的回答,我們絕對相信。干嘛不信?這么會講故事的李師傅,就不應(yīng)該是一個撒謊的人。
他的房間處于一樓過道的最角落,看似隱秘,其實一點不隱秘。只要他在家,房間門從來不關(guān)。屋子里猶如雜貨鋪,大物件上摞著小物件,小物件掛在大物件上,給人以滿倉滿谷的感覺。不過,這些東西,看上去稀奇古怪,趕上了江洋大盜的藏寶地。比如會報時的掛鐘,比如會唱戲的收音機,再比如吸一口會咕嚕咕嚕響的水煙槍。這些東西,我們很少見過,也不知道他到底從哪里收羅來的,但不管新舊,誰都有占為己有的心。好在無論是心癢癢,還是手癢癢,我們對李師傅的東西都貿(mào)然不敢伸手。哪怕他進進出出不關(guān)門、不鎖門,哪怕他干活時不抬頭、不扭頭,他屋里的東西,我們也只看不動。
他下班回來,和別人不一樣。不是忙著燒飯炒菜,而是先修理東西。他常說,反正一個人,吃飯不差那么一會?;谒臅r間效率,他的修理效率也相當(dāng)驚人,誰家東西壞了,只要進了他的屋里,不出一天就恢復(fù)“元氣”。我媽媽就讓他修過鋼筆,半個小時他就給送家來了??吹綃寢岓@喜的表情,他咧開大嘴笑。一笑,那雙銅鈴般的圓眼睛,忽地變長了。
晚飯后,李師傅要閑一會。抓住他閑的時機,我們央求他講故事。他不光講戰(zhàn)斗故事,也講歷史故事和鬼故事。他講新安江的前世今生,講在安徽的源頭,新安江水更清更亮。他說沿著新安江流域,安徽人一路做生意,每到一個地方,就會有一些人留下來……這個地方的經(jīng)濟,也會在這些人的帶動下發(fā)展起來。新安江在他的講述下,娓娓動人,并帶著水波的浪涌,濕潤了我們的心田。
徽商一詞,我就是從李師傅那里聽來的。記得有一次學(xué)校里寫作文,我把徽商的故事寫了進去,沒想到老師把作文拿到全校大會上去讀。因了這篇作文,我有幸成了學(xué)校的名人。
李師傅對新安江是真的有感情。他把新安江比喻成一條船,說安徽和淳安的關(guān)系,好比船頭和船尾的關(guān)系。“共飲一江水,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啊”,李師傅每次講到新安江,都會用這句感人的話,作為結(jié)束語。想來,這句感人的話,當(dāng)時的李師傅不會刻意,不過是無心插柳之舉,但留下的余溫,意味深長。要不然,過了這么多年,這句感人的話,我怎么還能記得?
相比李家塢人的清貧,李師傅算得上那個時代的中產(chǎn)階級。他除了本職工作的一份工資,業(yè)余時的修理,也為他帶來了一筆不小的收入。盡管大部分的修理,他都是在做義務(wù)工,但慕名找上門來修理的人,并不會讓他吃大虧。那時候不興買房買車,但他是小鎮(zhèn)上屈指可數(shù)的擁有自行車的人。上班下班,出出進進,他的自行車騎得那叫一個豪放,轟隆隆、呼啦啦,黑旋風(fēng)的架勢,被他發(fā)揮得淋漓盡致。他還戴手表呢,那雙干裝卸、做修理的污漬麻黑的手,卻戴著一塊精致的明晃晃的手表。據(jù)說,李家塢所有看向那塊手表的眼睛,除了羨慕,更有嫉妒的成份。
好在李師傅根本不在乎這些,他照樣遇人就笑,見人就打招呼,大嗓門說話,愉快干活,一頓老酒喝到關(guān)燈睡覺,然后心滿意足地打起了呼嚕。
一年秋末,李師傅生病住院,說是肚子里長了一個瘤,要開刀動手術(shù)。鄰居們在居委會主任楊大媽的組織下,每家輪流給李師傅做飯送飯。住了幾天醫(yī)院,李師傅的病始終不見好轉(zhuǎn),鄰居們也急了,就對楊大媽說,寫信叫他老婆來吧,萬一有個長短,大家都好交代。
寫信的任務(wù),派給了我媽媽。可我媽媽寫好了信,不知道李師傅老家的確切地址,就親自跑了一趟醫(yī)院。從醫(yī)院回來,我媽媽神色暗淡,她對楊大媽說,李師傅老家沒親人了,他是一個鰥夫。
楊大媽沒聽明白,忙問什么叫鰥夫?我媽媽說,死了老婆的男人叫鰥夫。
三
李家塢的能人不少,派出所何指導(dǎo)員絕對算一個。他的大名我忘了,但他的相貌我依稀記得。瘦長臉,單眼皮,兩道眉毛長而黑。讓人驚訝的是他的皮膚,竟然比一些女人還白。他的五官又偏清秀,如此一來,一個行伍出身的大男人反倒給人一種溫雅秀氣的感覺。
這樣的男人,小城鎮(zhèn)不多見。聽李家塢的老人說,自打1949年,何指導(dǎo)員從山東南下來到淳安,他就是人堆里最顯眼的一位。一個派出所的指導(dǎo)員,身份當(dāng)然不同于普通老百姓,拋頭露臉的機會多,臺上作報告的機會多,就連在臺下講道理,也是他講別人聽??上攵?,那些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是多么深情和熱烈啊。由此便可以推斷,何指導(dǎo)員在李家塢的威望有多大。
派出所在李家塢,可謂一方寶地兩壁江山。共擁有一片山谷,共擁有一條馬路,這邊喊一聲,那邊聽得真切,仿佛任何風(fēng)吹草動都有共通的情感。所以說何指導(dǎo)員熟悉李家塢人,那么李家塢人對何指導(dǎo)員怎么可能陌生呢?
人都有軟肋,十全十美在這個世界上幾乎不存在。就拿既有相貌又有影響力的何指導(dǎo)員來說,他的文化水平就是他的軟肋。他作報告,常常信口開河??追蜃用髅魇谴呵飸?zhàn)國時期的人物,他偏說是三國劉備的軍師,還把桃園三結(jié)義說成了梨園三結(jié)義。這種笑話,他從來不當(dāng)一回事。別人提醒他錯了時,他反而嘴角一揚,差不多,差不多。張冠李戴的事時常發(fā)生,不會念的字就念半邊,還大言不慚地說,念字念半邊,八九不離十。于是大家私下議論,說這樣的文化水平,頂多小學(xué)三年級。
沒有調(diào)查研究就沒有發(fā)言權(quán),李家塢人很少傳八卦,也不敢隨便下結(jié)論。確實是何指導(dǎo)員每次作憶苦思甜報告,總說從小受地主老財剝削,沒飯吃,沒學(xué)上,十二三歲就走上了革命道路。如此看來,推測他小學(xué)三年級其實還是高估的。倒是他那天生的口才,信服了許多人。作報告,他幾乎不用講稿,張口就來,可以滔滔不絕講一個多小時,中間還不帶休息。畢竟這種鮮少的過人之處,一般人身上找不到。這樣一來,李家塢人在嘖嘖稱奇中,對他的文化程度也就不再糾結(jié)了。
何指導(dǎo)員的本色在艱苦樸素,一年四季,他只穿公安制服,冬天穿厚制服,夏天穿單制服,一雙軍綠解放鞋非要穿到磨破了底,露出了腳趾,才會換雙新的。按理說,公安制服上身,即便不那么英武,也有三分挺括??上В沃笇?dǎo)員的肩膀不挺括,天生溜肩,撐不起英武,松垮間不免顯出了一絲疲沓。何指導(dǎo)員似乎清楚自己的缺陷,為彌補整體形象的美感,他在上衣口袋里非常隆重地插上了一支鋼筆。
官帽不大的派出所指導(dǎo)員,在平民百姓的眼里也是權(quán)力的象征。好在何指導(dǎo)員從不濫用責(zé)權(quán),他的所作所為一次次感動了李家塢人。有一年初冬,何指導(dǎo)員從鄉(xiāng)下派出所帶來一個小偷,說是偷了生產(chǎn)隊的財產(chǎn)?;氐脚沙鏊?,天色已晚,他把小偷交給值班小民警后就回家了。而這位民警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小偷拷在窗戶的鐵欄上,窗戶不高不低,但不能躺也不能坐,只能蹲。那天晚上下起了冬雨,窗戶半開著,寒風(fēng)呼呼,小偷抖瑟著身子直到天亮。第二天,何指導(dǎo)員發(fā)現(xiàn)小偷臉色發(fā)青,手腕紅腫,一問才知道一個晚上都被拷在窗戶上,頓時雷霆大發(fā),趕緊叫人把小偷帶到醫(yī)院去檢查。從醫(yī)院回來,小民警以為事情過去了,滿不在乎地又推了小偷一把。這讓何指導(dǎo)員無比憤慨,連著幾天大會小會批評,直到小民警做出了深刻檢查才算完事。但這件事情所引發(fā)的效應(yīng)是一連串的,整個公安部門都起了波瀾。當(dāng)然,指責(zé)何指導(dǎo)員小題大做的人不是沒有,但李家塢人一個個向何指導(dǎo)員豎起了大拇指。
何指導(dǎo)員的美德,小孩子無法感知,他們連玩耍都來不及,放暑假了,新安江的水正吸引著他們。那時沒有暑期班,作業(yè)也不多,“玩”成了孩子們的頭等大事。午飯一過,大人們開始午睡了,這個時候,一扇扇的門后閃出一個個小身影,爭先恐后地往江邊奔。從中午十二點多,一直到下午吃晚飯,我們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無所顧忌地在新安江里翻騰、跳躍、打水仗??梢哉f,整個暑假我們都是在新安江里,跟水玩耍,與水為伴。哪怕是遇到了最危險的事,也只是消停幾天,陰云散去,照樣往新安江里跳。
有一天,我們正在水里撲騰得忘乎所以,一個叫小寶的男孩忽然腳抽筋,沉入了水底。大家都玩得盡興,根本沒注意到小寶的消失,等發(fā)現(xiàn)后,我們才知大禍臨頭!于是,叫人的叫人,救人的救人,喊聲哭聲一片……何指導(dǎo)員聞訊趕來,他跑在最前面,身后跟著一大幫人,他們連衣服都沒脫,就往水里跳。何指導(dǎo)員一會鉆進水里,一會又冒出頭,不住問大家,找著沒有?究竟是溺水時間太長了,小寶被撈上岸時已經(jīng)沒氣了。但何指導(dǎo)員不愿放棄,他給小寶做人工呼吸,把小寶倒提起來拍打……那一刻他就像個沒了主意的人,手腳忙亂,神情凄涼。
小寶安葬后,何指導(dǎo)員召集李家塢的小學(xué)生和中學(xué)生開會,強調(diào)又強調(diào)安全的重要性。他說了句讓我至今想起都要流淚的話:小寶再也不能和你們一起長大了。
在李家塢的那幾年,我其實很少有機會和何指導(dǎo)員說上話,只是看著他的頭發(fā)從黑色的多變成了白色的多。但只要何指導(dǎo)員和你說話了,開口時,他的眼睛定會看住你不放,好像要牢牢把你記住?;蛟S,正因為如此,他才叫全了我們的名字。
千島湖新聞網(wǎng) 編輯:葉青 王志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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