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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美娟

因為隧道口塌方，原本兩小時的高速，跑了個把小時，不得不提前下高速，走318國道。

從天全到滬定，似乎只是隔了一條漫長的隧道。輪胎壓過路面的沙沙聲，單調(diào)，乏味，連說話的欲望都給扼制住了，整個車隊像沉入一種熟睡的狀態(tài)。我閉著眼睛假寐，思緒卻回到昨晚的錦里古街。

據(jù)說成都錦里是西蜀歷史上最古老、最具商業(yè)氣息的街道之一，有武侯祠可以拜謁，有特色風味小吃等等。果然，錦里古街什么新奇的玩意都有，連讓人厭惡的“狗屎”，都被用作了特產(chǎn)名。我懷著十分的好奇，直起身想討教“狗屎糖”的來龍去脈，左肩猛被人一撞，雙腳像沒根的浮萍，身子朝后重重倒向貨攤，好在有背包和貨物的抵擋，人也沒有大礙，攤位上一片狼藉。正疑惑，一陌生男子向我表示歉意，并幫著一起收拾，眼睛卻看著別處。我順著他的視線，只見兩個急急離去的背影。原來我關注“狗屎糖”時，沒注意身邊兩個男人的異常。陌生男子見有人要搶我的背包，而我沒有絲毫防范，情急之下，故意絆了一腳，將我朝后撞倒在攤位上，雙肩包壓在了身后。我深吸一口氣，壓住狂跳的心。陌生男子幫我保住的不只是現(xiàn)金，而是進藏必不可少的身份證和邊防證。我再也無心探究“狗屎糖”的由來，攆上老錢和燕子，才放下心來。從此，背包再也不敢置于身后。

……

車里一股濃得化不開的風油精味使我睜開眼睛，惟清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拿風油精來回擦著太陽穴。

“大家別說話，我車上的兩個早睡熟了，我也要睡一覺。”似乎沉默了一個世紀的對講機里傳來魚一本正經(jīng)的腔調(diào)，就像此刻坐在電視機前，他需要打個磕睡一樣隨便。他說話總是這樣，別人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他是一臉的風平浪靜。可這回沒人注意他的腔調(diào)，只有零星的回應。突然，隧道頂上幾道炫目的彩虹，接著又是飄零的楓葉……高昂的情緒很快又回到了原點，直到再一次展現(xiàn)出萬道紅色的霞光，接著是閃閃發(fā)光的鮮紅的五星紅旗……大家被驚到了，誰也沒有見過隧道里有如此漂亮的燈幕。這種呈放射狀的美麗圖案，猶如興奮劑，能振奮精神。

出了二郎山隧道，山上的樹木開始慢慢矮下去，到康定，山上只剩一層青綠色，像大山的膚色。我們計劃在康定縣城用完午餐，再好好逛一逛，領略這座川藏咽喉的重鎮(zhèn)，體驗有異域風情的茶馬古道上的歷史文化名城。讓我記住這個縣城的，是那首“跑馬溜溜”的《康定情歌》。然而，縣城繞行一圈，也找不到車隊停車的地方，街上又不敢停，只好抱憾而去。

當我們來來回回盤繞在上山的路上，才明白“折多”真不是隨便叫出來的，像不會寫字的孩子，在紙上劃下無數(shù)道長短不一又相互連貫的線條，當?shù)鼐土鱾髁耍骸皣標廊说亩缮剑廊说恼鄱嗌健薄?/p>

折多山路窄、坡陡、海拔高，是當?shù)氐氖鹿识喟l(fā)地，也是康巴第一關，同時也是一道重要的地理和文化分隔線，翻過折多山，就是康巴藏區(qū)。

康定的藍天白云與江南的都不一樣。那一團團稀疏游動的云，像是高原缺氧，顯得步履遲緩，無力。綢緞般滑膩膩的天，也湛藍得不真實似的，再加上綠油油草地上黑白相間的牛羊、藏民別致華麗的房屋，將我們這些初涉高原者渾身的細胞悉數(shù)激活，激昂、亢奮，恨不得像二郎神，額頭上再睜出一只眼睛來。

其實，到瀘淀橋已見高原植被，但景物是不能與康定境內(nèi)同日而語。

“哎，腳好像使不上勁，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踩下油門?！?/p>

“我都踩到底了，車子還是跑不動。”惟清也是一臉的疑惑。

“是啊，我也是。”幾位車主先后附和。

“我的車胎不斷發(fā)警報?！蹦俏坏ㄉ傺缘睦蠀?，語氣里也有一絲慌亂和擔憂，“我得找個地方，停下來看看?！?/p>

“我的胎壓快過300了!”

“哎呀不好！我的防凍液沸騰了!”隨著老大的一聲驚呼，最先?？吭诼愤?，等待防凍液的冷卻。老大說，“你們慢慢走，我很快會跟上來的，大家一定要密切注意自己的車況，一旦出現(xiàn)險情，不要驚慌，選好安全路段，就近?？?，打起雙跳?！?/p>

“是不是汽車也高反?”有人提出疑問。 

“當然!”

“會不會也像人一樣，高反得很嚴重?”

沒有回答，也無法回答。

沒人知道，汽車高反最厲害的程度是什么樣子，也不希望最可怕的一幕出現(xiàn)。出發(fā)前曾有約定：進藏路上，不管什么人或車輛一旦出現(xiàn)嚴重高反，必須離隊返回。畢竟是人命關天的大事，誰也不敢姑息。

中途，終于找到可供車隊休整的地方。老吳一下車，就從后備箱拿出儀器，開始檢測氣壓。車主們各自忙碌，查看愛車的健康狀況。其他人員則“嗷嗷”怪叫著，撲向了草原！不料，立馬得到最嚴厲的警告：不想馬上回家的，都盡量克制些，別大聲說話，走路要慢，動作要輕……

大伙悻悻地收住腳，縮回展開的雙臂，相互對視一下，吐吐舌頭，扮個鬼臉，一個個像聽話的孩子，只飽了眼福，就乖乖鉆進了汽車，尋找高熱量的食物，補充體能。

接著，又是一陣小小的騷動。原本服貼密封的塑料食物包裝袋，個個像打足了氣的汽球，圓鼓鼓、胖墩墩，似乎手指輕輕一碰就要炸裂似的，連原包裝的紙板箱也被擠得呲牙咧嘴，失去了原有的規(guī)整和拘謹。我以為我們帶來的這些東西都來自氧氣充沛的南方之故，神奇過后也沒太在意。到理塘逛商店時，偶然發(fā)現(xiàn)貨架上所有密封的塑料袋都鼓得同我們車上的一模一樣，又趕緊跑進超市和藥店，結果情形完全相同，那心情，堪比哥倫布發(fā)現(xiàn)新大陸。再后來，因為見得多了，也就不奇怪了。

后車跟上后，車隊繼續(xù)上行，只是，每過一段時間報一次胎壓。

“胎壓289”

“胎壓285”

“胎壓292”

……

秀美的景色，不適的身體，就是對折多山“眼睛上天堂，身體下地獄”再貼切不過的比喻。當我們終于安全站在4298米的折多山埡口，看著遠處草原上“康定情歌”四個閃耀著浪漫情懷的大字時，一個個早忘了高原反應的警告，不是迎著冷嗖嗖打在臉上有點痛的毛毛細雨擺造型拍照，就是東跑西顛，尋找最佳觀測點或拍攝點……

只有三哥例外。他腳剛著地，便覺迎面一塊巨大的石板壓向他的胸口……便立馬縮回車里，溜下山去。

埡口待的時間不長，很快就被集體趕下山去。果然，晚飯時，就有人出現(xiàn)程度不一的頭痛、嘔吐，看著一大盆美味的松茸燉雞也沒了食欲，算是高反給了我們一次嚴厲的警告。

過了折多山埡口，大家對汽車高反也少了先前的恐慌。正如老大所言：汽車有沒有高反，只要看看山上的樹就知道，如果樹越矮越稀，甚至低到貼著地面，汽車肯定是高反了。

千島湖新聞網(wǎng) 編輯：葉青 王志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