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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美娟

“嘜子的車被刮了！”

“攔住前面那輛白色的車！”

“對，駕駛員是女的，車牌是蘇E！”

……

大家先是一愣，隨之一震。像一帖興奮劑，驅(qū)散了大家的瞌睡。

在老大的指揮下，除一輛車陪著嘜子，隨時報告車輛狀況外，其他車輛迅速由原來的長蛇形變成一二——二一隊形。前三輛車負責(zé)控制車速及車距，以便后車臨時并入，中間的兩輛，負責(zé)一前一后將白色的車夾在中間，后面三輛負責(zé)壓尾及前車的突然并入。這樣就算在拐彎處，遭遇突然的交匯或超車，一兩分鐘內(nèi)車隊能快速歸位，形成前面四輛車，后面四輛車，白色的車仍被壓在中間的隊形。等路況暢通，立馬恢復(fù)之前的包圍狀態(tài)。整個車隊穩(wěn)速有序地行駛，像包餃子一樣，將白色的車緊緊包裹在中間。外人看不出個中的奧秘，至于最后是選擇在合適的地段逼停，還是放行，全憑嘜子一句話。

白車猶如困獸般左沖右突，做著徒勞的掙扎。等她明白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費時，便漲紅著臉，頻頻舉起了手機，拍前后車輛的牌照，擺出一副留下證據(jù)的架式。

行駛了十幾公里，嘜子這個大塊頭退伍偵察兵的心先軟了，“別難為她了，放她走吧！”頓了頓，又說：“我的車也沒刮到?！?/p>

既然被蹭的車主發(fā)話，車隊一并，重新恢復(fù)了長蛇形。白色的車子如漏網(wǎng)之魚，“唆”一聲，躥個沒影。

原來，離開成都不久，接到白色小車超車消息時，車隊迅速靠右讓道。沒料到，超車突然不超，反而粘上了嘜子。嘜子不明就里，只好往右閃了閃。超車緊跟嘜子，也往右靠……嘜子的車讓無可讓，眼瞅著要撞向欄桿了，白色超車的方向盤往左一擺，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準備揚長而去。嘜子不明白對方的意圖，氣憤地向車隊報告了消息。

大伙的肺都要氣炸了，這還了得，我們沒有恃強凌弱，已經(jīng)夠意思了，你一輛落單的車，還敢呈威風(fēng)不是?不給點顏色看看，我們就不叫車隊了!

于是，才有了前面圍追堵截的場景。

車隊進入竹巴籠，猶如走進陰森恐怖充滿死亡的魔窟。狹窄的峽谷，金沙江咆哮的紅色泥漿水，帶著對人類的示威，瘋狂地暴怒地滾滾而下。最恐怖的是兩邊逼仄陡峭直立的巖體，龜裂得猶如經(jīng)年的老松樹皮，一塊塊呲牙咧嘴搖晃著，甭說咳嗽，仿佛呼吸聲稍重一點，那些懸空的石頭就會應(yīng)聲而下，將我們永遠留在進藏的路上。而剛剛結(jié)束的連續(xù)二十多天的大雨，將本不寬暢的路面毀損得不成樣子，多處路段大面積被洪水沖垮，坍塌得只允一車勉強能過。急等搶修的路基比比皆是，落石在路基上砸出大大小小的坑讓人目不暇接，前車的輾軋使坑越來越大。汽車就是在那些大大小小的坑上跳躍，稍不留神，一側(cè)的輪胎還沒從一個坑里爬出，另一側(cè)陷入更大更深的坑里，車子就可能側(cè)翻進金沙江的滔滔江水。

大家一邊緊盯路面，一邊小心開車。車速二三十碼，恨不得再慢一點，心里卻祈禱：快點快點，趕快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每一輛車上的每一個人都大睜著眼睛，嚴格遵守車主的分工，有看前方山上有無滾石的，有看路面落石、塌陷程度和對面車輛交匯情況的，有看車后方有無落石的，駕駛員的全部心思都集中在方向盤和前方的路面上。

走走停停，大家似乎已忘記了時間，忘記了一切。拐彎稍寬處，一輛挖掘機緩慢地往前行駛，我們只能跟在后面。正當(dāng)惟清目測可加速越過這個可怕的家伙時，突然，那個龐然大物毫無征兆地后退一下，正好吻上我們前胎的車門，接著它又往前一沖，把前方的一輛三輪車刮倒在地，才停住……我們趕緊下車看車輛受損情況時，才猛然發(fā)現(xiàn)，我們的車隊儼然是這個峽谷里的龍頭，后面是一長溜大大小小的車，環(huán)繞在山谷間。所有的車輛都極為安靜，沒有狂躁不安的汽車喇叭聲，也沒有你擠我壓的超車，大家都很有禮貌、很有教養(yǎng)的樣子，緩慢而有序。我們停下，后車也全部停下。顯然，在這種極度危險的路段，跟著車隊走，是最明智的。雖然，處在這個路段的車輛，個個都想長出翅膀，像飛機一樣掠過去。

見車輛損壞不很嚴重，我們也無意理論，遂重新上路。到一稍寬處，車隊的后面突然響起兩聲喇叭聲，非常刺耳。那些懸掛的石頭像被汽車喇叭聲震蕩著，搖晃著，做著隨時傾泄的樣子，嚇得差點靈魂出竅。我們一邊查看兩邊搖擺不定的懸石一邊在心里怒罵，但還是理性地讓出道來。只見一輛紅色的越野，在緩慢的超車過程中，又摁了下喇叭，超到我們前頭，尾燈不停地閃爍，車屁股還故意左右擺了幾擺。這不尋常的舉動，引起我們的注意，原來是“蘇N”，這是在向老鄉(xiāng)打招呼呢！大家一陣激動，開始猜測，是不是性別不同，表達情感的方式也不同。男的張揚粗獷，不顧生死，女性內(nèi)斂細膩，怯生生帶著羞澀。

直到這時，我們才反應(yīng)過來，顯然，之前錯怪了那個被我們圍追堵截的白色車主。她在千里之外遇見同為蘇E的嘜子，為了表達異地遇見老鄉(xiāng)的喜悅，親昵地用“行動”詮釋內(nèi)心的激動?？上?，等我們弄明白了原委，已經(jīng)太遲了，但愿有機會道歉。

然而世事難料，曾經(jīng)一同馳騁318國道的老吳，回家不到半年，在一次打球運動中突犯腦溢血身亡。有的人有的事錯過了，也許就是永遠。

千島湖新聞網(wǎng) 編輯：劉波 王志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