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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黎平

鄉(xiāng)愁

說出來會感到羞恥，人生中年我患上了鄉(xiāng)愁病。

夜里做夢，盡是兒時的故鄉(xiāng)情景。我在夢中喊出來的小名、地名和植物名，包含著嫩狗、豬娃、金?；ǖ鹊纫粋€個土得掉渣的名字。仿佛我的鄉(xiāng)愁病毒……

其實我離故鄉(xiāng)不到百里，隨時都可驅車回去，但事情吊詭，即使到了真正的故鄉(xiāng)，也不能消除我的鄉(xiāng)愁病癥。我總是指著故鄉(xiāng)的山山水水，一次次反復辨認著時間與記憶的拼圖。認為故鄉(xiāng)錯謬，村莊好似不是這個村莊。

狹窄的青石板舊巷道沒了，墻根下附著在老磚上的白硝鹽沒了，瓦楞里雛鳥成堆的鳥窩沒了，月光下的曬坦上如野馬一樣奔跑的叫喊聲也沒了。我在故鄉(xiāng)已找不到真正的故鄉(xiāng)……

風暴

這一生，寫過高山，和高山上被雷擊的蒼松。寫過峽谷和峽谷里獨自奮進的孤帆。寫過大江大河，和大江大河里逆流而上的魚群。

那些在遠處閃現(xiàn)的魅影，那些在云層里飄動的歌聲，那些在滿舵的船帆上啪啪擊響的勁風，以及那些常被忽視的昆蟲、塵埃和花開的瞬間。它們都是我筆下呈現(xiàn)過的事物，仿佛我已經(jīng)寫得夠多，懂得也夠多。

但是我還沒有寫過風暴，和陷入風暴中的人群。我還沒有寫到戰(zhàn)爭，和戰(zhàn)爭中與死神抗爭的鋼鐵英雄、無辜百姓。也許，當我在紙上寫下一些風花雪月時，一場風暴正在悄悄形成。也許，當我在電腦上敲出有關柴米油鹽的普通字眼，一場時代的嬗變已在暗中默默發(fā)生。

一個人，他無法穿透時間厚重的帷幕，直擊生命與歷史的秘密。一個人，他無法探測大潮退卻之后，到底誰在裸泳。

而我只知，這一生，我雖寫下無數(shù)行詩句，卻沒有一行能夠抵達那個飛速旋轉的風暴眼中心。

未知的旅途

每天都有一段未知的旅途，陳列在我們面前。

每天都有一塊未開墾的處女地，等待我們去翻耕。

每天都有一個最后的堡壘，期待我們去攻克和占領……

當我們踏上旅途，時間節(jié)節(jié)敗退，被我們繳械收編，手中仍然兩手空空；當我們開墾又一塊荒地，城池易幟，光陰淪陷，但歲月依然迷茫、空洞和虛無；當我們攻占最后一個堡壘，搶奪了陣地，回望身后，已沒有一支后援部隊跟上。

人生就是孤膽英雄，一路孤軍奮戰(zhàn)，人生就是最長的迷途，蒙著眼睛擊鼓傳花……

千島湖新聞網(wǎng) 編輯：葉青 王志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