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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豐
這個(gè)時(shí)候,腌豬肉燉春筍,是家家戶戶都能吃到的美味。
春筍,在這里專指毛竹筍,自古就被視為“菜中珍品”。清代李漁說過,凡食中無論葷素,皆用竹調(diào)味,菜中之筍與藥中之甘草,同是必要之物,有此則諸味皆鮮。
家鄉(xiāng)的筍有好幾種,雷筍,竹絲筍,水竹筍……我說,這些筍是小家碧玉,而毛竹筍應(yīng)是大家閨秀。它們都長在荒山野嶺,與林為伍,也自成林。小文取題“傍林鮮”,也不是隨口為之,出處來于《山家清供》。
《山家清供》為南宋林洪所撰,堪稱最有代表性的飲食文化著作。所謂“山家清供”,是指山野人家待客所用的清淡田蔬。林洪寫了篇《傍林鮮》:“夏初,林筍盛時(shí),掃葉就竹邊煨熟,其味甚鮮,名曰‘傍林鮮’。與可守臨川,正與家人煨筍午飯,忽得東坡書。詩云:‘想見清貧饞太守,渭川千畝在胃中?!挥X噴飯滿案。想作此供也。大凡筍貴甘鮮,不當(dāng)與肉為友。今俗庖多雜以肉,不才有小人,便壞君子。”可見古人啖筍,是不加肉的。
明代名士高濂去錢塘西溪吃筍后,曰:“西溪竹林最多,筍產(chǎn)極盛。但筍味之美,少得其事。每于春中,筍抽正肥,就彼竹下,掃葉煨筍,至熟,刀截剝食,竹林清味,鮮美莫比。人世俗腸,豈容知此真味。”林洪和高濂吃筍不帶鍋,就到竹林掃來落葉,這落葉應(yīng)是竹葉,燃起,把筍投入火中煨熟,用刀剝了筍殼吃,鮮美莫比。
家鄉(xiāng)吃毛竹筍,大都是燉的,用腌豬肉燉。筍挖來,剝?nèi)ぃ艥L水里一焯,切片,片要簿,切臘肉,肉要?jiǎng)蚍Q,一起放湯瓶里燉。其間,可加姜片、辣椒干,澆點(diǎn)黃酒也行。最好拿木炭燉,炭火噼啪,香氣四溢。扒一口飯,就一塊筍,筍要一塊一塊挾,戲要一板一眼唱,才有味。
腌菜炒筍,是家鄉(xiāng)頂尖下飯菜。毛竹筍生切為丁,用腌菜最好是芥菜腌的,鍋燒熱,擱入豬油,別忘了放點(diǎn)辣椒醬,同炒,就著苞蘆粿,一口氣能吃六七個(gè)。
有一銅鑄圖《孟宗泣筍》與筍關(guān)聯(lián):“孟宗少孤,母老病篤。多月思筍煮羹食。宗無計(jì)可得。乃往竹林中。抱竹而泣。孝感天地。須臾地裂。出筍數(shù)莖。歸持。作羹奉母。食畢疾愈?!?/p>
由此可見,竹筍也是味好藥。
孟宗,三國時(shí)吳國人。他母親生病,想吃筍是在隆冬,大雪紛飛,孟宗荷鋤上山尋找,厚雪覆竹林,找不出一根筍來。無奈何,抱竹而泣,終見筍出。孟宗“哭竹生筍”這份孝心,現(xiàn)代人也應(yīng)該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想起以前每年清明前后,家在高山上的外公都要拿筍來我家。一根木棍,兩頭各吊一根大毛竹筍,晃蕩晃蕩,走二十幾里山路,只為外孫品鮮。
外公早已不在人世,筍鮮還總在我胃里。
千島湖新聞網(wǎng) 編輯:葉青 王志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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