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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永龍

雨，下了三天三夜，絲毫沒有停的跡象。雨，深深地敲打著周老太太的心。

周老太太拄著拐杖，香香在一旁攙扶，懷慶為她打著傘，后面跟隨著一大群人，有周老太太的孫子輩、曾孫輩，也有前來幫忙的村民。他們頭戴孝布，在鄉(xiāng)間小道上緩緩前行。今天，阿勇要火化、搬家了。

六月的雨下個(gè)不停，山洪轟轟地響。周老太太的雙眼閃著淚花，那戰(zhàn)火仿佛就在眼前。

就在那個(gè)雨夜，阿勇忍著槍傷逃回了家；就在那個(gè)雨夜，阿勇背上熟睡的香香，帶著秀秀，又消失在茫茫黑夜中，甚至來不及與親人打個(gè)招呼。遠(yuǎn)處隱隱傳來槍炮聲。阿勇?lián)膰?guó)民黨兵很快會(huì)敗逃到這里，更擔(dān)心會(huì)再次被抓去當(dāng)兵，只得往山里逃。不知翻過了多少山，也不知越過多少嶺，更記不清走了幾天幾夜。他們來到小溪邊較平坦的草地上。太累了，阿勇的腰也越來越痛了。見有幾處炊煙，阿勇決定留下來，搭了個(gè)草棚，算是安家了。先前逃難來的山民很同情阿勇一家，給予了他們有限的幫助。

沒幾天，阿勇的槍傷潰爛了，血流不止。阿勇?lián)崦阆愕念^，慢慢斷了氣。秀秀哭暈了。小塢王二牛用黍米舂成粉，熬成糊，涂在阿勇的腰上，算是給阿勇一個(gè)完身。在秀秀的懇求下，阿勇下葬在草棚旁的山腳。

過一年，淳安解放；再過兩年，秀秀嫁給了二牛，次年，懷慶出生。土改時(shí)，這塊地分給了秀秀一家。地里干活時(shí)，二?？倳?huì)與阿勇“寒暄”一番。過時(shí)過節(jié)，二?？倳?huì)帶著香香和懷慶去祭拜阿勇，再后來香香和懷慶也會(huì)帶著自己的孩子去祭拜阿勇！

“太太，不哭！我也要和你們一起陪太公去安徽。”曾孫濤濤掉著淚水對(duì)太太說。

“好！等高鐵通車，我們一起陪太公去安徽?！敝芾咸鴾I，摸了摸濤濤的頭。

雨，一直下。周老太太抬頭望了望高山，似乎在尋找著來時(shí)的路。山洪，依然轟轟，又像是高鐵上的列車飛馳而過。

田地，幾次重分，周老太太始終要著那塊地，那是周老太太永遠(yuǎn)的牽掛，是生與死的傳說。上世紀(jì)九十年代，村支書想換這塊地造房子，周老太太喃喃地說：“阿勇很累，讓他好好休息吧！”高鐵征地工作組第一上門做工作，周老太太也是喃喃地說：“阿勇很累，讓他好好休息吧?！?/p>

春節(jié)，全家大小都回家過年了，熱議著高鐵的事，可高興了。

“我到北京讀大學(xué)，乘高鐵去?！毕阆愕耐馍麑O女琪琪自豪地說。哈哈，才讀小學(xué)二年級(jí)的小不點(diǎn)呢！

“爸爸可以每周從上?；貋砜次覀兞?！”懷慶的孫子濤濤很淘氣。

“媽，等高鐵通車了，我常陪你去安徽老家走走。”懷慶是最了解媽媽的。

是啊！好久沒有去看望爹媽了，也好久沒去看望阿勇爹媽了，該去燒香燒紙了。自和阿勇逃難此地，直到七十年代，二牛陪秀秀去過安徽老家，父母早已去世，哥被國(guó)民黨抓去當(dāng)兵（九十年代初，才知道哥在臺(tái)灣，還活著?。Ｐ阈阍诘鶍寜炆洗罂蘖艘粓?chǎng)！

春節(jié)過后，高鐵征地工作組第二次上門做工作，周老太太同意了。

香，點(diǎn)著了，紙，燒著了，大家拜祭著阿勇！

“他書功很好，打小就沒媽了，爹爹（安慶方言，指爸爸）是私塾先生。我九歲轎子抬到她家的，十六歲拜堂，兩年后，他爹爹過身（去世）了。他接著教書。第二年，香香你出生了。他到臨溪辦事，被白兵（指國(guó)民黨兵）抓去當(dāng)兵，后來逃回來，帶著我和香香逃到這里。香香你那時(shí)還不到三個(gè)年頭（三歲）呢！”

大家都很敬默，在阿勇墳前站了很久，拜了又拜。

不知何時(shí)，雨停了，天邊出現(xiàn)了一道彩虹，一頭在這里，一頭在安徽！

      千島湖新聞網(wǎng) 責(zé)任編輯：方志隆